下了公共客车还有一段崎岖的山路，必须步行。他无心欣赏广袤山野的绚烂景致，迈着碎步，恨不得一步跑进家门。哥哥在电话里说母亲病重，要他尽快赶回家去。
一进屋，看见全家人都在。母亲坐在炕上，气色和神态不像哥哥电话里说的那样严重。他放下心来，但还是急切地问：“娘，您病重了么，得的是什么病？”
娘开口前先笑了：“儿呀，娘没有大病，就是有几句心里话想跟你说，娘不说出来，心里就像得了重病一样。”
他想，娘咋老糊涂了，工作这么忙，干吗非得要我回来？“娘啊，您有啥心里话，打个电话不能和儿子唠么？儿子陪您唠一天一夜也应当，为啥这么老远让我回来？”
“呃，儿呀，娘要说的就是一句话。娘问你，你们局里盖大楼了吗，有职工住宅吗？”
“是的，盖了楼堂馆所。也有职工住宅，娘，您问这个干啥呀？”
“娘的心里很不安，有话要对你说。”
“您说吧。”
“儿呀，娘问你，公家盖大楼，你拿没拿屋？”
“拿屋，拿什么屋？”
“就是开发商给你的好处，人家给公家盖房，就给局长送屋，不要钱的。”
听到老人家担心的是这个，他心里翻起一阵波澜，开发商是要送他两套屋，被他婉言拒绝了。他稳定了思绪，跟娘说：“娘，儿子没拿屋，就是开发商有这个意思，儿子也不能拿屋的。因为我爹在世时候教导儿一定要做个好官，我始终牢记爹的话呢。”
“这就好，这就好哇！娘就放心了。娘现在告诉你啊，前不长的时间呐，东院的你李娘的儿子拴柱，在那个市不也是局长嘛，他们局里盖了大楼，还有职工宿舍，他就拿了人家开发商给的两套屋哇，听说进局子了！你说娘听到这信，心里头就是跳个不停啊！那拳头大的心，就要跳出胸膛似的，我就非得要当面问问你，你到底拿没拿屋哇，现在知道你没拿屋，就好了，娘就放心了。那家里也没什么事，你就回去吧，你的事很多，娘不糊涂，就不牵扯你后腿了！”
第二日，曙光染满山岗。他踏上那条山花烂漫的小道，哥姐弟妹们都在送他，他回头见娘还在院门前摇手相送，他动情地向娘喊着：“娘，回去吧，年三十儿，我回来过年！”
“哎……”
他回转过身去，大踏步朝前方，走去……
